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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永远无法忘记那张因为溃烂而露出白骨的脸、和那一双平静坚定的深碧色眼睛——甚或比原本那样清雅高洁的容貌更刻骨铭心。那是她永远的爱人。

  央桑终于在她怀中沉沉睡去，脸上尤自带着结了冰的泪水。

  如果能活下去，总有一天、她要为父亲、为所有族人、为&he11ip;&he11ip;冰河报仇!

  &1dquo;那时候我们赤脚奔跑，美丽的原野上数不清花朵绽放。风在耳边唱，月儿在林梢。我们都还年少&he11ip;&he11ip;”暗夜里，嘶哑破碎的嗓子轻轻唱着童年的歌谣，那般纯净而欢乐的曲调，却已经带了无法抹去的杀气——

  &1dquo;岁月的脚步啊静悄悄

  &1dquo;追逐着我们不停的奔跑

  &1dquo;我们跌倒在开放着红棘花的原野上

  &1dquo;——死亡。

  &1dquo;风儿吹过空莽的云荒

  &1dquo;鸟儿还在歌唱。”

  大漠的另一端是博古尔的边缘，再往前走一日便走出沙漠。

  &1dquo;星辰落下去了&he11ip;&he11ip;”老女巫昏暗的目光忽然闪了一下，看着天际划过的流星，喃喃，&1dquo;星辰落下去了，带走了战士的灵魂。请去往彼岸转生。”

  &1dquo;西方的空寂城那边有人死了么?”半夜醒转的红衣族长睁开眼睛，朦胧中也看到了那道光，不知为何心里猛的一跳、似乎觉得是一名十分亲切的人离开了。叶赛尔跳了起来，撩开营帐走了出去，面向西方站着。

  不知道云焕有没有在空寂城见到师傅&he11ip;&he11ip;以他的本事，想来女巫下的血咒未必能奈何得了。但是，他会不会以为是作为族长的自己下令做了手脚?他会怀恨吧?

  叶赛尔轻轻叹了口气，抚摩着怀里雕刻着繁复花纹的石匣子。

  &1dquo;哒哒。”匣子里那只手又在动了，敲击着石壁，似乎急不可待地想要挣脱符咒的束缚。

  &1dquo;急什么。到了叶城，找到了那个命中注定的人、就能让你出来了。”叶赛尔屈指轻轻敲了一下石匣，轻叱，眉间却有淡淡的忧伤，&1dquo;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啊&he11ip;&he11ip;就是为了你、我们霍图部才被追杀了几十年。你这个魔星，难道真的也是我们霍图部的救星么?”

  &1dquo;哒。”匣子里的手又跳了一下，答应似地敲着。

  叶赛尔忍不住微微一笑。

  &1dquo;族长，那个女的醒了!”耳边忽然听到有族中妇人禀告，一头热气地奔过来，脸上尤自带着喜色，&1dquo;族长的药真灵啊，全身烂成这样了、居然还能活过来!”

  叶赛尔露齿一笑，连忙跟着走了过去。

  虽然为了救这个水边昏迷的女人、用掉了慕湮师傅留给她的灵药，可如果不是那女人有着极其强烈的求生欲望，也无法从这样严重的毒里挣扎着活过来吧?

  到底又出了什么事情&he11ip;&he11ip;前日队伍好容易遇到了一个绿洲，在准备去坎儿井里汲水补充的时候，却现水边倒着无数的动物尸体，周围还有驻军刚刚撤走的痕迹。她小心地试了一下水，现里面已经充满了剧烈的毒素。

  到底怎么了?难道沧流军队竟然要将整条赤水都变成毒河?

  虽然莫名所以，但是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女族长立刻下令所有族人结队离开。

  然而，在准备转身走开的时候，她现有什么东西拉住了她的右脚。

  &1dquo;&he11ip;&he11ip;”一只溃烂得露出白骨的手紧紧抓住了她的鞋子，一只沙羚的尸体挪开了，尸体下一双碧色的眼睛抬起来，黯淡无光地看着她。

  &1dquo;呀!”即使大胆如叶赛尔，也不由吓得失声惊呼。

  &1dquo;救&he11ip;&he11ip;救我。”那个骷髅一样的人紧紧抓着来人的脚背，喃喃说了两个字，然后倒下。

  想了片刻，叶赛尔终于脱下身上大红色的长衣、将那一个轻如骷髅的陌生女子抱起。

  &1dquo;她还烧么?”进入营帐的时候，却现那个陌生女子又已经昏睡过去，那个通报的妇人不好意思地揉着手对着叶赛尔陪笑脸，女族长却不以为意地蹲下去，看着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原先的容貌已经一点也看不出来了，溃烂的肌肤如融化的冰雪。

  &1dquo;这&he11ip;&he11ip;不知道&he11ip;&he11ip;”妇人讷讷，&1dquo;谁都不敢赤手碰她。怕有毒。”

  &1dquo;你们这些女人啊。”叶赛尔瞪了那些奉命照顾病人的妇女一眼，自顾自地挽起袖子，试探着额头的温度，&1dquo;不想想我们霍图部流亡那么多年、得到过多少陌生人的照顾?如果嫌这个陌生人脏，天神都不容你!”

  &1dquo;是，是。”被族长斥责，妇人们低下了头，嗫嚅。

  &1dquo;退下去一点了。”感觉到手下肌肤的温度，叶赛尔欣慰地笑，抬头吩咐众人，&1dquo;去拿点金线草来，混着烧酒调匀了给她全身抹上。”

  族中妇人低了头，为难：&1dquo;可是&he11ip;&he11ip;金线草早就用光了&he11ip;&he11ip;”

  &1dquo;哦，没关系，明日就能到瀚海驿了。到了那边再买也来得及。”叶赛尔一怔，点头。

  &1dquo;可是&he11ip;&he11ip;”妇人们相互看看，终于领头一个站出来低声道，&1dquo;沿路上添置物品粮食，队里的份子钱、已经用没了。这几天我们都偷偷把牛皮毯子拆开来煮软了在吃。”

  &1dquo;&he11ip;&he11ip;。是么?”叶赛尔终于沉默了，许久，忽然抬头一笑，&1dquo;没关系，我这里还有一点东西。”她抬起手绕向颈后，解下脖子上一串珠子来。

  &1dquo;族长，这怎么行?”妇人们惊叫起来，阻止，&1dquo;这是老族长留给你的遗物啊!”

  &1dquo;物是死的，人却是活的。”叶赛尔手上一用力，线绷断了，珠子哒哒落了一地，&1dquo;你们快捡起来，拆了一颗一颗拿去卖，好歹也支撑得十天半个月——等到了叶城我们再想办法。”

  &1dquo;是。”妇人们眼见珠链已断，忙不迭的俯身捡起，用衣袖擦着眼角。

  &1dquo;哭什么!”叶赛尔却是愤然起来，一跺脚，&1dquo;霍图部的女人，大漠上的苍鹰!五十年来那些冰夷不能灭了我们，沙魔鸟灵没能吃了我们，我们怕过什么来着?难道会被一时贫贱消磨了志气?你们一个个居然当着客人的面哭泣，还要不要当霍图人了?”

  衣衫褴褛的妇人们看到族长怒，连忙止住了啜泣。

  &1dquo;拿了珠子回营帐里去睡吧，”叶赛尔也累了，只是道，&1dquo;你们的男人也等了半夜了。”

  所有人离去后，叶赛尔拿湿润的布巾沾了药水，轻轻为那个满身溃烂的女子擦拭着伤口。应该是在有毒的水里泡了很久，肌肤片片脱落，深处溃烂见骨。连头都被腐蚀脱落，头皮坑坑洼洼。她小心翼翼地擦着，生怕弄痛了这个女子。

  然而应该是药刺痛了伤口，那个人蓦然一震，睁开了眼睛。叶赛尔一惊。

  那是一双碧色的眼睛，和大漠上所有民族都不一样——然而一只眼睛冷锐清醒，另一只却仿佛受了伤、混沌不清，看不清眼白和眼珠，只是一片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