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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那天夜里，傅老爷子病逝，打乱了傅珣的全部计划，他对程东旭说，我很快过去，事实上，他爽了约。

  他不得不赶去医院，见爷爷的最后一面以及处理后事，紧接着就是股东大会，叔叔傅乔羽及其党羽的不依不饶，在得知公司早已有数额不小的亏损和外债时，他更是绞尽脑汁维稳股票，尽管他大学时主修经济，又有徐涧中的扶持，但这一切对实战经验尚浅的他来说仍然是不小的挑战。这两天他几乎没有睡觉，顶多在车上合眼休息一两个小时。

  6荷阳离开嘉佑市的那天说来也好笑，他本来让程东旭在6荷阳的居所蹲守，因为6荷阳身上只有程东旭给他买烟的两百块钱，他笃定他走不远，且必然迟早要回家。后来看了监控才知道，程东旭下车买饭的工夫，6荷阳回到家里取出行李和身份证打车去了机场，造化弄人，他们正好前后脚错过。

  要不是后来从王院长那里问到他的行踪和号码，傅珣简直要疯。

  他打过6荷阳的电话，一开始提示不在服务区，后来干脆是关机状态，他想，电话里确实也说不清。于是他从嘉佑市到青岗市，又追到鹿县，再到大屋村，没有车的时候只能冒雨前行，到了大屋村又得知6荷阳因受伤被运到镇医院。

  他不知道6荷阳是生是死，一路提心吊胆，看到那么多罩在白布里的尸体，裹着血与泥，面目都模糊。好不容易他跋山涉水地赶来这里，找到他，预备将一切告诉他、解释给他听的时候，他却失忆了。

  他单方面将关于他的记忆全部清除干净，使得那些未说出口的解释忽然变得毫无意义。

  这让唯一背负全部记忆的傅珣，感到分外痛苦。

  日光轮转，将人影拉长，6荷阳醒时，已经是下午四点，他睡了这样久，本以为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可他垂眸望去，傅珣还在床侧坐着，双手抱拳支在下颌上，目光深沉地锁定他，那副表情似乎在捉摸要怎么将一只离家出走的雀儿诱捕回去，重锁进笼中。

  几乎是下意识的，6荷阳朝反方向瑟缩了一下，那一瞬间他看见自己手腕上多了一块手表，经典奢华的蚝式表壳，崭的黑色表带。

  被手表表盘的反光刺了一下眼，傅珣回神，立刻站起身，走到床头柜边倒水，看似随口解释：“我之前送给你，你没有戴，我就一起带来了。”

  他好像简单擦拭过衣服上的泥点，洗过脸，散落的刘海全部朝后抓去，整个人利索了不少，但眼白里的红血丝更甚。

  “谢谢。”其实6荷阳并不想戴，但面对自己的弟弟，好像也只能说出这样不乏客套又不算太生疏的两个字。

  开水冲进杯中，蒸腾起热气，傅珣端起杯子，被烫了一下，又立刻剁回桌面，碾了几下火辣辣的食指和拇指指腹。

  “镇医院条件一般，杯子质量不是很好，杯壁比较薄。”6荷阳问，“没烫伤吧？”

  “没事。”傅珣回身说，“那晾一会再喝。”

  6荷阳本以为傅珣要回到座椅边去，可他忽然压下来，一手握住病床的一侧，一手撑在6荷阳的耳边，周身裹着浓烈的烟草味将他圈在其中。

  “你不问我是谁？叫什么？就没什么话要对我说？”

  一瞬间的迫近，让6荷阳短暂失焦，他又往后挪了挪，直到无处可躲，只得与那双冷冽的双眼对视。

  “你是我弟弟。”6荷阳镇定答道，“不过，我听温吉羽说，你姓傅。”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我是你父母领养的。”傅珣耐心解释，“我原来姓傅，傅乔生的傅。”

  嘉佑市没有人会不知道傅祖霖与傅乔生。可6荷阳的眼神平静如水，并没有一丝变化。

  “你不惊讶？”傅珣问。

  “我不记得我们之前是怎样相处的，所以……”6荷阳喉结滚了滚，垂下目光，视线落到傅珣指根那枚闪烁着光华的白金戒指上，“听到这些，就像听陌生人的消息一样，没什么好惊讶。”

  紧接着，他看见傅珣的腮咬紧了，唇角几乎绷成一条锋利的直线。

  “陌生人？！”傅珣持续逼近，鼻尖几乎与6荷阳的相触，“所以你不记得，我们接过吻，上过床……”

  6荷阳别开脸躲避他的呼吸，将耳朵藏进枕头里去。

  傅珣却并不想放过他，他捏住6荷阳的下颌，却不敢用太大力气，最后是将手指插进他的间，揽住他的后脑逼迫他转过脸来，继续说道：“也不记得你眼里含着泪，喊我宝贝……”

  “这不是真的。”6荷阳一把推开他，脸颊和耳根因为极度的羞愤变得通红，他言语笃定，不知是在说服傅珣，还是在说服自己，“我们是兄弟。”

  6荷阳一忘皆空，翻脸就想洗白，留他一个人在浑水里。他不可能让他如愿。

  若不是顾念他伤着，傅珣恨不得现在就撕开他的衣服，烙上滚烫的印记，向他证明他早已清白不再，他不是高高在上的兄长，而是臣服于他身下的禁|脔。

  “我倒觉得你现在的记忆力比之前要好。”傅珣冷笑。

  6荷阳面色苍白，嘴唇上的血色都褪尽了。

  “你现在想起你是我哥了？”傅珣用手掌握住6荷阳温热的脖颈，皮肤下的动脉在他的五指间规律地跳动着，他像是捏着一只雀，只需稍稍用力，它便会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