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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琅蜷手握住了毛毛虫，斯文有礼地说：&1dquo;谢殿下，臣很喜欢。”他带着毛毛虫走了，忍冬和手里的荷花一起呆。

  这样一段往事依旧无法解释她喜欢他的缘故，可是却足够回答成泠的问题。

  &1dquo;他是我的心上人，这才是他做对的唯一的一件事。你瞧他不过如此，可是在我眼中，他却是天地至美。而天地至美，本无常主。所以，他迟迟不属于我，也不属于任何一个人。”

  二十八岁的时候，忍冬的生命中生了三件大事。第一件，她的父亲死了。第二件，她变成了帝国的大长公主，她的嫡亲兄弟继位了，年号胜文，称景宗。

  而第三件，西突厥攻打大昭，战火连绵，满朝哗然，小将秦鼎崭露头角，请战西突厥，云琅作为监军，跟随到了战场之上。朝中理宗时期的老臣一直瞧云琅不顺眼，帝践祚，政局未稳，短期之内，本应求和，可云琅却力排众议，带着秦鼎和十万将士去了战场。

  与西突厥交火的前三战，云琅都输了。被先帝架空了权力的一众老臣趁机挑拨，景宗性子绵软，便疑了三分。当时国内舆论，儒生、道徒压倒性地在骂云琅：&1dquo;黄毛小儿，不堪大任，急功近利，不啻叛国之徒。”

  忍冬走到外城，时人纷纷骂云琅，jian相卖国之说络绎不绝。傍晚回府之时，陛下已命人查抄了相府，撤了云琅之职，命边塞守将秋大林羁押云琅回京。

  相府中，值钱的统共只有五件衣裳和几串铜钱。如此寒酸的三公，世所罕见。众臣却叫嚣道：&1dquo;云琅定是携了家产而逃，本就预备借突厥之乱谋反。”

  一时间，众志成城，积毁销骨，云琅的三件常服和两套朝服摆在太极殿之上，就等景宗下定决心，一把火烧毁。

  忍冬戴上她的青鸾冠，穿着那身绣着太阳和乌鸟的青黑直裾朝服，走到自己的弟弟面前时，这个年轻的天子笑了。他说：&1dquo;皇姐来得正巧，云相此人不可信。朝中一心，今设祭礼，来日定除此乱臣贼子。”

  忍冬也笑了。她站得那样挺拔，少年时的碎现在都变成了柔顺漆黑的丝，它们不再乱跑，安安静静的。她抱着那叠薪柴之上的衣裳，朗声道：&1dquo;陛下，臣心中有惑，还请陛下解惑。”

  天子与青城是亲姐弟，心中虽不悦她此刻出现，却挂着笑敷衍道：&1dquo;皇姐但说无妨。”

  青城抬起了头，&1dquo;依照诸大人所言，云琅此人，定然狡诈坚毅非常。他五岁通读百经，六岁中童生，七岁拜入太傅门，八岁研习帝师术，垂髫辩输三大儒，十岁连中小三元，十三初入帝王门，年弱而无加薪爵，十六终于跃龙居，矢志不做三国婿。尚书中理政事，东方既白仍未眠。为官曾有千斗俸，养活万家贫儿郎。朝中三十中郎将，云相哺育十之八。三届状元探花郎，见之皆敬为恩师。黄洛两水决百年，狡儿六载千秋业。蜀陇旱涝常年灾，王君寝食皆不安。云氏定得疏水法，粮供流民仍有余。一朝战火烽烟起，转脸便做叛国郎。仁君忍弃学士恩，门生尽唾上师衣。

  &1dquo;众君既然皆有将相才，今日羞辱云琅之时口舌朗朗，昨日敌入家门，为何充耳不闻，满朝缩头？他自幼如此聪颖坚毅，世所罕见，为何先帝驾崩时不趁乱举事，反倒如今才兴窃国之心？臣实在糊涂至极，还望陛下解惑，究竟是云白石的心太善变，还是陛下和大人们太过明察秋毫？”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朝中济济满堂，却忽然都安静了。老臣涨红了脸，指着青城骂道：&1dquo;女子何故上朝堂？牝鸡司晨者，陛下岂可听耳！她来此，不顾廉耻，是为了自己的情郎，诸君，莫要被她哄骗了！”

  天子挥了挥手，咬牙道：&1dquo;皇姐退下，寡人可宽恕你犯君之罪，但尔终不可为了私情，让忠君之臣寒心。”

  青城又笑了，她的笑容好似一层薄薄云气挡不住的热烈朝阳，眼睛明亮放肆得惊人。她说：&1dquo;天下万民皆知，云琅是我青城心心念念的情郎。吾与情郎心意相通，他平生知己只我一人，他是我，我也是他，尔等今日烧他衣衫，不过懦夫行径，何妨烧了我这三国之主泄愤？”

  景宗的脸色变了，怒斥道：&1dquo;皇姐，莫要儿戏！”

  青城却变了颜色，冷笑而似不惧身后刀枪剑戟、千军万马，掷地有声道：&1dquo;他们若是忠君之臣，我便坦然做jian佞之君，又何其欢喜！今日我烧己身为云琅辩白，若从头至尾未曾声，足见吾心之坚忍同云相之诚，只愿陛下再宽限云琅十日，十日之内，云琅倘使未大捷，陛下再作处置如何？”

  青城从侍卫手中夺过火把，站在薪柴之上，闭上了眼睛。

  太极殿上，火焰轰然燃起的时候，所有人的脸庞都被那明亮灼痛了。他们都说他们从未瞧过这样胆大妄为，这样大逆不道，这样不识好歹，这样&he11ip;&he11ip;痴情的女子。云琅的门生似有触动，心中惭愧，哭倒在一殿之上。

  &1dquo;皇姐！”年轻的天子惊呆了，他瞧着橘红嚣张的火焰蹿上了姐姐的朝服，喉咙梗了半晌，才颤抖道，&1dquo;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可是，他终究没有下旨救火。天子握紧了拳。

  众人看着火焰中眉毛也被燃着的忍冬，都不忍地闭上了目。

  忍冬觉得很痛。她咬紧了自己的牙齿，努力让自己忽略这种痛。她抱着那叠衣服，缓缓地把它们攥在自己的胸口之上，却想起了云琅的拥抱，心中酸涩得很想哭。火苗缠上她的手指和那叠衣服时，烈火中，所有的东西都模糊了。她那样想念他的拥抱，怀念得如同那些辛苦茹素的日子瞧见糯米肉的一瞬间。她知道，他必定曾经在很遥远很遥远的时候，抱她入怀，那样珍重，那样怜爱。那或许是他们的前世，只有她记得的前世。人说讲虚妄之事是因无知，只有忍冬知道，她划定了一个虚无的前世，只是因为，太想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