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猫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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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们就找精神病院院长说明了情况，然后给阿俊办了出院手续。之后，小文开车来接阿俊出院。我带着阿俊坐在车子的后排，小文则在驾驶座上负责开车。期间阿俊一直安静地坐在我身边，不动也不说话。今天的他换了新衣服，精神也格外地好，如果不看那略显呆滞眼神的话，很难想象他竟然是一个精神病人。我下意识地伸手握住阿俊的双手，把身子靠在他身边，就像很久以前我们一起坐车时那样。这时车子到了路口，眼前红灯开始闪烁。小文自然而然地停下车子。我看见阿俊的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前方的红灯，然后忽然毫无预兆地转到我的脸上。那一瞬我清楚地看到阿俊的眼中闪过一道亮光。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那道亮光意味着什么，双手忽然间就被阿俊反握并紧紧地攥住。我惊愕地抬头，眼睛直直看进阿俊的眼内。发现他的眸子竟然说不出的清明。“幸儿！”阿俊发出了一声惊喜交加的呼喊，眼中的光芒也骤然一亮：“是你？我终于再见到你了……”声音中满是无法置信的惊喜。“是我，我来看你了……”我激动地仰面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好喃喃地重复着这两句话。握着我的手忽然松开了，然后我惊讶地看见阿俊眼中那深深的后悔和自责。“幸儿，我真该死，竟然为了自己的私欲断送你的一生，我没脸再面对你……”阿俊垂下头喃喃低语，然后他忽然飞快地打开车门，直接跳下车子跑了出去。“阿俊！”我连忙跳下车跟着追过去，可是阿俊跑得是那么得快，我根本追不上他。这时我才发现阿俊竟然是朝着前方那个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飞奔而去的，心头忽然一阵说不出的慌乱。连忙拼命大喊着追了出去想拉住他。可是我已经迟了一步，阿俊已经跑到了十字路口的中央，好几辆来来往往的车子都忙不迭地急刹车，可是还是急速地朝着阿俊冲去，我可以清楚地听见那些急刹车的尖锐声响，忍不住吓得尖叫起来。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那几辆车几乎擦着阿俊的身子停下，不过还好没有撞到阿俊，我看到车主把头从车窗上探出来痛骂：“他妈的你小子找死啊……”心里不禁松了口气，正想赶快追过去，却看到一辆高速飞驰的车子刚好朝着阿俊向前飞奔的身子飞驰过来……接下来出现在眼前的景象我一生都不会忘记。阿俊的身子被车子撞得高高抛起，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那辆车子似已开始减速，但却终究还是无可避免地从他身上碾了过去……然后，我清楚地看见，一蓬血花从阿俊身上飞溅出去，宛如一朵盛开在公路上的，艳丽无比的曼珠沙华……“不！”我清楚地听见一声惨呼从自己喉咙中发出，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接下来，是一段漫长到了极点的黑暗，黑暗中我做着永无休止的噩梦，我梦到阿俊被车子撞了，身体变成了两段，血淋淋的样子说不出得凄惨可怕，可是他嘴里却还在不住叫着我的名字……我清楚地知道那是梦，可是却怎么也醒不过来。只能任由噩梦一直无休止地延续下去。后来我渐渐地连梦都不做了，只是感觉到身体一阵阵地发冷，怎么都止不住。也不知过了多久，也是几天，也许只有几个小时，我终于从黑暗中挣扎着醒来。我睁开双眼，才发现眼前所以的景物都是白色的，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连人穿的衣服都是白大褂。我这才醒悟到自己是躺在医院里。手背上还插着一根细小的针头，似乎是在打着点滴。这时耳边传来两个欣喜的声音同时响起：“少爷你醒了？”“幸儿，你终于醒了！”转过头一看，是管家老赵和小文守在床边。我慢慢想起自己昏迷前的事情，好像阿俊忽然冲下车被一辆汽车撞到了。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阿俊呢，他怎么样了？”小文的眼睛顿时黯淡了下去。我这才发现他的脸色十分不好，眼睛也红红的好像哭过。心里忽然害怕起来。“你身子还没好，先休息。我还有事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小文有些慌乱地说完，然后转身要走。“等等，”我注意到他的异样，连忙开口叫住他：“你快告诉我阿俊出了什么事，他到底怎样了？你快告诉我啊！”“阿俊，他……”小文的眼圈一红，说不下去了。我睁大眼睛惊恐地看着他，忽然对他即将说出的话感到说不出的害怕。“他，他死了！”小文颤抖着嘴唇，说出了这样一个对我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的消息。“你说什么？”我只觉眼一黑，然后便是一阵天旋地转，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轰轰作响，胸口处也似被一块千钧大石压住，压得我几乎窒息。只觉心里空落落的，脑中也是一片空白，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的大脑终于恢复了正常的运作。“小文，这不是真的，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我飞快地跳下床朝小文冲过去，手背被针头扯痛，我就一把拽了下来，然后冲上前紧紧抓住小文的衣衫，仿佛一个溺水的人抓着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死也不肯松开，声音中充满了绝望：“你在骗我对吗？告诉我你是在吓唬我的！阿俊他根本没有死对不对？”“我也想骗你，可是这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小文的声音中有着说不出的沉痛：“那天的情况你也看到了。那辆车那样地撞了上来……”“阿俊的人呢？”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才能发出声音：“我想再见他最后一面。”“前天就已经火化了，我替他在公墓里找了一块坟地，亲手埋葬了他。”“怎么会这样？”我顿时身子一软，颓然瘫倒在地。没想到老天竟然如此残忍，居然，居然连让我见他最后一面的机会都不给。“你发了高烧，已经昏迷了六七天了。”老赵补充道：“这期间文先生帮忙办好了沈先生的丧事。”我摇摇晃晃地起身，伸手抓住小文的袖子：“小文，阿俊他葬在哪里？我要去看看他。”“现在？”“没错，现在。”我语气坚定地点头。小文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有拒绝我。当小文把我带到阿俊的墓前时，我的心几乎已经痛得麻木了。可是我却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我现在才知道，一个人如果伤心到了极点，反而会流不出泪水了。而这种连眼泪都流不出的绝望的感觉几乎能把人逼疯。曾经，我一直以为我永远都不会原谅阿俊，但后来我才知道，自从看到他留在那副画上的几句话时，我就已经完全原谅了他。只可惜阿俊并没有给我机会让我在他清醒时告诉他，我已经不再恨他。阿俊，我用手轻轻地抚摩着那冰冷的墓碑，在心里默默地说：为什么，为什么你走得那么急，竟让我跟你说最后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你就喜欢这样惩罚我，对不对？我可以原谅你的背叛，真的。可是，我却不能原谅你就这么绝情地离开，把我一个人孤单地留在这个令人绝望的尘世中。难道你不明白，只有你，才是我唯一活下去的希望么？我抬头望向天空，灿烂的阳光直射入我的眼内，将我的眼睛照得生疼。我忽然在那一刻彻底醒悟，明白我是再也无法看到阿俊对我露出温和的笑容了。死亡，已将我们完全隔开。直到现在我才发现，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并不是生离，而是死别。如果阿俊依然活着，那么不管他身在何处，我们能否再相见，至少我还知道，他会在世界的某处平静地生活，也许，偶尔还会想起我来。也许，在某一个特定的瞬间，我们会再重逢。至少，一切都不会像现在这么绝望。可是，阿俊已经死了。我们将用无相见之日。虽然我们之间只隔着一层黄土，可是，那一层黄土却残忍地将我们永远地分割在两个世界。我今后的生命，再不会有欢乐和希望。只因我的心，已经随着阿俊的人一起埋在了黄土之中。只是我不明白，为何我们之间会走到这一步？错的究竟是我，还是他？抑或，我们两个都没有错，我们所经历的这所有的一切，都仅仅是伟大的命运给我们开的一个小小的玩笑？仰望着那苍蓝的天空，我和阿俊在一起时的那些美好的回忆刹那间一起涌入脑中，仿佛走马灯般地旋转回放。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感觉涌上喉咙。终于，我哭了。在那绚烂地刺眼的阳光下，我任自己的眼泪放肆地流淌，流淌。不止为了阿俊，也为了我自己，更为了我们那被上苍无情拨弄的，无可奈何的命运。等我的眼泪流干后，我开始渐渐平静。我把自己的脸紧贴在那冰冷的墓碑上，仿佛是紧贴着阿俊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