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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儿子们8（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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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元末年，天下大旱，颗粒无收。&1t;p>

农汉们将手中干瘪的稻子敲了又敲，簌簌几粒白米落在干涸的地上。&1t;p>

“老天脾气了！要拿我们这些苦命人开刀咯！”&1t;p>

一声接一声的哀嚎由这些下地的汉子们讲出口，传入奶孩子的妇人耳朵里，传入村口行动不便的老人耳朵里，可传不进那间气派的红瓦里。&1t;p>

没人敢喊地再大声些，除了红瓦内的那个女人。&1t;p>

下人们有序穿梭在长廊里，一盆盆热汤端进去，混杂着腥臭的鲜血端出来，三尺白巾寸寸带血。&1t;p>

沈佑背着手站在厢房外的石板地上，手间佛珠盘的啪啪乱响，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1t;p>

“沈老爷，卦象不顺啊……”&1t;p>

瞎眼男人颤颤巍巍地将手中的黄纸递给他，再出口道:“阴时阴命，若是个死胎也就罢了，若是个生胎，日后定是个搅乱的主儿。”&1t;p>

沈佑刚想再问些什么，男人摆摆手，转而走出这深宅大院，盲杖敲在地上哒哒轻响。&1t;p>

没人能解释为什么天下大旱整整两年未曾下雨，没人能解释为什么沈夫人生了一天依旧在痛苦的哀嚎，没人能解释这些在如今看起来简单但在那个封建王朝腐朽的问题。&1t;p>

因此，神出现了，人们自然的把这些问题归咎于神的降罚或神赐的福气。&1t;p>

例如现在，沈佑眯起眼睛，望着紧闭的房门，期待腹中孩子的死亡。&1t;p>

一炷香缓缓烧完，禁闭的房门打开，稳婆子拖着残腿爬滚至沈佑面前，伴随着婴儿的啼哭，稳婆脸上的皱纹才舒展开。&1t;p>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得了咱们府上的第三个金贵公子！”&1t;p>

沈佑嘴角抽了抽，刚想说什么，安静的房内又骚动起来，乱作一团。&1t;p>

一道惊雷闪过，全村的人呆呆的望着晴朗的天空，晦气的话低沉又密集，传入了这间红瓦房里。&1t;p>

那年，沈秀出生，横死了自己的母亲。父亲连名字都忘记给他取，便阴沉着脸将他轰去偏房。&1t;p>

乳娘坦胸漏乳，将奶喂给那个缎绸包里的小公子，一边摇晃着身子，一边开玩笑的说道。&1t;p>

“瞧你长得这般好看，日后叫了沈秀可好？”&1t;p>

孩儿只啼哭了一声，便在乳娘的怀里安稳睡熟了。&1t;p>

大户人家最惦记着给新生儿取名，何况是贵子，府上的老人将厚厚的族谱翻了一页又一页，可沈秀的名字却出自一个大字不识的乳娘口里。&1t;p>

他的哥哥们出生时，流水的银子灌进房里，金雕玉琢的公子哥跑出房外。如今换成他，除了只剩下那个金贵的缎绸包，竟和下人的孩子没有丝毫区别。&1t;p>

一晃又五年，湖州下了几场雨，给那片贫瘠的土地喘了几口气。&1t;p>

“啪！”&1t;p>

锄头将地上的硬石块碾碎成渣，有血顺着木杆子缓缓而落。&1t;p>

“哎呦，我说公子哟。这活哪里是你做的成的？快快找了大夫将手包起来。”&1t;p>

乳娘一把将地上的沈秀捞起来，翻着他紧握的小手，心疼的唏嘘道。&1t;p>

“公子哥的手哪能是拿着锄头耕地的！”&1t;p>

“乳娘，那我的手用来做什么？”&1t;p>

沈秀抬起头，汗水顺着他的枯黄色的头滴滴而落，一张白嫩的脸上被日照的红扑扑的。稚子戏言，乳娘含糊地回应着。&1t;p>

“公子哥的手是用来抓钱的，是用来拿着笔墨一挥手便是那黄金万两，这土坷垃哪能近了公子哥的身儿啊？”&1t;p>

沈秀低着头，呆呆的看着手心里沁出的鲜血，默不作声。&1t;p>

地上临回宅子的路有些远，乳娘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将怀里的沈秀裹在怀里，夕阳西落，沈秀抬起头，瞧着阳光照在乳娘乌黑亮丽的头上，折射出莹莹的碎光。&1t;p>

“娘……”&1t;p>

沈秀不知道什么是娘，自打出生起，他学会的第一个词语就是娘。可父亲不准他说，宽长的木板子一下一下的打在他的手上。&1t;p>

“你没有娘了，一个扫把星怎么敢张嘴喊你的娘？”&1t;p>

他为什么没有娘了？沈秀坐在渗了雨的石板阶上，看着大宅外的女人怀抱着孩童，爽朗的笑灌了他一耳朵。&1t;p>

“哎呦，我的公子哟！这种话怎么好随便往出说！我不过一个下人而已，这话若是让老爷听去了，还不得给我剁了剁了喂狗吃？切不可再说了。”&1t;p>

这次沈秀再也没说话了，寻常百姓家的袅袅炊烟暖不到他心坎里，他不是可以被娘圈在手心里的金疙瘩。&1t;p>

迈过了宅子的门槛，明明已经是初夏，沈秀却觉得有冷风钻进他的褂子里，冰冷刺骨。&1t;p>

“乳娘，他有手有脚的抱他做什么？别以为自己投了个好胎，成了个公子哥脚上就粘不了黄土了。”&1t;p>

沈佑抿了抿碗中的香茶，墨黑色的衣袖一甩，中气十足的声音萦绕在整间房内。&1t;p>

“让他下来！一步一步的走到我这边来！”&1t;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