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猫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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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囚 爱第十三章 情 变（第1页）

第十三节情变

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一股淡淡的药水味，弥漫着整个房间。

同一间病房里的病友，一个个都睡着了。包括那个话最多，只要精神稍好一点，就整天喋喋不休，一张嘴巴说个不停的霍燕，她是股骨骨折。

据霍燕说，半个月前的一天清晨，她拎着一个火炉，背着一背篓卖油糕饵快的食材，在街边埋头走路时，不料一辆微型车突然撞倒了她。把她撞倒后，那辆微型车师傅，一个大约四十多岁的胖男人，下车看了她一眼，扶都没有扶她一把，颠着一个肥硕的大屁股，迅跑回车上，开着车，惊惊慌慌地逃跑了。

等到有人现她躺倒在地呻吟，替她报了警，警察赶来时。肇事者不知已经跑到哪个爪洼国去了。

交警追查肇事者，实指望能够通过视频监控，找到肇事车辆及肇事逃逸驾驶员相关的蛛丝马迹，可偏偏霍燕那天出事的那条街，那唯一的一个摄像头，竟然坏了，无法查找到相关监控视频。

霍燕只能自认倒霉。丈夫帮人在搞装修，很少有时间来陪护她。儿子正读初中，也只能偶尔来看看她。这令霍燕对杜秀琦非常羡慕。黄玉斌和他母亲，常常陪护在杜秀琦身边。最初，霍燕还以为黄玉斌是杜秀琦的丈夫

“哟，大妹子，你老者对你真好，太好了，啥子都替你想到了，你真有福气。”

那天一大清早，医生还没有来查房。黄玉斌就提前赶到了。据他说，他和他母亲，就住在青云县城他姑妈家里。没有回竹林乡。竹林乡虽然离城不远，但来回跑，也不方便。

每天晚上，黄玉斌和他母亲，都要陪护杜秀琦到快十二点才走。走之前，让杜秀琦给女儿戚妙喂饱奶水。吃完奶后，睡入梦乡的戚妙，便被黄玉斌背着，带回家去，晚上，由他母亲来照顾戚妙，夜半三更，如果戚妙醒过来，要吃奶，便兑点奶粉给孩子吃。白天，再把孩子带到医院来，让杜秀琦奶孩子。

本来，杜秀琦不好意思麻烦黄玉斌和他妈妈，要把女儿戚妙留在医院里，和自己呆在一起。可黄玉斌的母亲不同意，老人家说“姑娘，你不要客气了，要听话，这样才好得快。伤筋动骨一百天，你骨头断了，要医好，得花很长时间，这时候，再把娃娃放在你身边，你把屎把尿的，再伤到骨头，就更难好了。年轻时要爱惜自己的身体，有病要彻底医好，不然老了落下病根子，你自己遭罪。”

黄玉斌早早到病房后，把买来的早点放在床头柜上，便从床下拿出脸盆，打来半盆清水，将他新买的毛巾，放在盆里弄湿，拧干，递给杜秀琦擦脸。再把牙膏挤好，递给杜秀琦刷牙。杜秀琦刷牙时，黄玉斌坚持要把脸盆抬起来，接住杜秀琦的漱口水。

随后，把脸盆里的污水，抬去倒掉。再赶回病房，守候着杜秀琦吃早点。

差不多在杜秀琦快吃完早点的时候，黄玉斌的母亲，背着戚妙，也赶到了病房。正好让杜秀琦给女儿喂******一天，见到这温馨一幕，躺在另外一张病床上，孤兮兮既无人陪又没人管的霍燕，羡慕得直咂嘴唇，啧啧赞叹，便把黄玉斌当作杜秀琦的老公，当面就夸奖起来。

杜秀琦听到这话，脸一下子变得滚烫，她正想着，该怎样对这个霍燕解释解释，不料黄玉斌的母亲却开口了“这个大姐，你弄错了。秀琦是我家斌斌的表姐，我是秀琦的姨娘，他们家里人隔得远，她老公又在外地打工，赶不回来，干脆托付我们娘儿俩来照应她。反正大家都是内亲，人亲骨头香，我们帮着照顾，也是完全应该的。”

“哦哦，是这样呀。”霍燕恍然大悟的样子。再次出啧啧的赞叹声，“你们这样的亲戚，处得也太好了，有的人家么，亲的弟兄姊妹，也处不到这种份上。”

姜还是老的辣，黄玉斌母亲的一番话，把杜秀琦想不出来的借口，编得如此圆泛，既解了杜秀琦的围，又省得这个多嘴多舌的霍燕，整天问东问西的，打听个不停。

如果实话实说，告诉霍燕，杜秀琦和黄家，仅仅是邻里关系，那霍燕不知还要问出多少个问题来，毕竟，一般的邻居，要做到这般体贴、照顾，那是很难想象的事。

得知杜秀琦受伤的原因，霍燕更是大惊小怪。竹林乡气候炎热，多蛇，这在青云县是出了名的。但是，很少听说过这种事，蛇有蛇窝，鼠有鼠洞，人有人安居的地方，一般来说，蛇，很少会到有人居住的院坝或者房间里来。更少见到杜秀琦遇到的那种大蛇。而杜秀琦能够与蛇搏斗，更是令人称奇，让人敬重钦佩。

一般的人，都害怕蛇。

其实，杜秀琦何尝不是如此。

对蛇，杜秀琦并不陌生，还在很小的时候，杜秀琦就见过。夏天，甚至经常见到。

蛇那长得令人怵的身躯，那阴险狰狞的神态，那悄无声息的活动习性，都让杜秀琦觉得恐惧。每次一见到这可怕的东西，她都头倒竖，腿脚软，心都紧缩起来，大气也不敢出一口，深怕惊醒这可怕的怪物。

割草、扯猪草，这种轻巧的手上活，杜秀琦自幼便干得很出色，异常灵活，常常令村子里那些老年人赞叹不已“这个娃娃，手脚太灵活了，做事真麻利。扯猪草扯得那么快，割草割得那么好，尤其是割草，好些成年人，都没有她那本事，再浅再短的草，她都能割起来，被她割过的草地，就像被牛吃过的一样，差不多连草根，也没剩多少了。”

不过有一个问题，割草、扯猪草的时候，千万不要碰到蛇，一碰到蛇，杜秀琦便不敢动了。只会找到一个大的、光滑的岩石，手抖脚颤地爬上去，呆呆地坐着愁。一般来说，乱石堆中，树木繁茂、水草丰盛的地方，都极其容易碰到蛇。扯猪草，还可以到熟地里去。割草，则必须到草木长得旺盛的地方去不可。

还在七八岁的时候，杜秀琦和小伙伴们，一起去山上扯猪草。早早扯满一背篓后，杜秀琦便高高兴兴，跟着小伙伴们，背着猪草下山。路上，本来红火辣太阳的晴好天空，突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很快便下起暴雨来。

一帮子小伙伴，还来不及找个山洞，躲躲雨，天空又放晴了。杜秀琦嘴里哼着一奶奶教她唱的儿歌，正欢快地走着，突然，一条秤杆一般大的蛇，一下子窜到杜秀琦的面前，杜秀琦愣了一下，本能地站住，还来不及转身逃跑，那飞滑行的蛇，竟然从她脚前草鞋的“鼻子”处穿过（青云县农民以前穿的一种草鞋，用蓑草制成，草鞋前面，大约在大脚趾头和二脚趾头之间的前部，有状若上扬倒卷的象鼻一般的构件，以连缀网络成草鞋简洁的鞋面，那个地方，被称为草鞋的“鼻子”）。

杜秀琦一屁股跌坐到山路上，吓得哇哇大哭，一边哭，一边奋力蹬脚，希望把正穿过她草鞋“鼻子”的长蛇蹬掉。可是，那条可恶的蛇，都已经被小秀琦拼命蹬甩的脚，弄得蛇身弯来甩去的了，可它依然坚持从小秀琦的草鞋“鼻子”处钻了过去，那冰凉、滑腻的蛇身，紧贴着小秀琦的脚趾头而过，多少年以后，那种难以摆脱的恐惧和恶心可怕的感觉，还深深烙印在她的心头。

对蛇的恐惧，于杜秀琦而言，是由来已久的。

但是，那天那种情况下，她不能恐惧。她也没有资格恐惧。虽然她是个女人，虽然她本性柔顺。可是，她没有屏障，没有靠山，没有足可依赖的对象，没有人能替她去阻灾挡难，她的身后，就是摇篮中的女儿，是个毫无防卫能力的弱小孩子。母性的本能，让她变得异常坚强，让她变得无比勇敢，她只有舍命相搏，才能保护自己的孩子。

当黄玉斌跑到他身边的时候，当黄玉斌紧握斧头，拎着凳子，抓住大蛇的七寸，狠狠压上木凳子，用斧头死劲捶打蛇头的时候，杜秀琦早已到了崩溃的边缘。她所有的勇气，全部消失了。她那强力压制住的恐惧，一下子全部喷薄而出，霎时便将她笼罩淹没。这时候，她回复到了女性柔弱的本相，因为，她的身边，有黄玉斌这个年轻、勇敢的男人，足以让她信赖，足以让她依靠。

黄玉斌的身影一出现，杜秀琦根本无暇顾及，这个男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她的身边？她只有一种本能的感觉，她的靠山来了，保护过她，让她在旅馆免受那个龌龊老男人羞辱的好心人出现了，她们娘儿俩有救了！

黄玉斌抓住大蛇七寸的那一瞬间，杜秀琦就觉得全身都散架了。她所有的勇气都用光了，她全部的力气都耗尽了。这个生机勃勃的男人，这个虎气生威的男人，前次，在她即将受辱的关键时刻，这次，在她娘儿俩生命受到威胁的危难时刻，都及时地出现了，维护她，庇护她，让她不再孤军奋战，让她不再独力无依。

当黄强明的老婆出现的时候，当黄玉斌冲黄强明的老婆喊“妈”的时候，杜秀琦一下子明白了，这个黄玉斌，究竟是何许人。她没有想到，对自己施予援手的人，成为自己和戚妙娘儿俩救命恩人的人，竟然会是丈夫戚小刚的冤家对头黄强明的儿子。

这不是命运弄人么，自己的祸、福，和这家人，竟然都有着这莫大的关系。

杜秀琦求黄玉斌和他母亲，替她给哥哥杜明带信，让哥哥来照顾自己。遭到了黄玉斌和他母亲的坚决反对。

黄玉斌的母亲，慈眉善目的，对杜秀琦，是真的和善友好，绝对真挚实诚。老人带小孩子，真是驾轻就熟，戚妙一到了她的怀里，就变得听话了，睡得也踏实了。她包裹孩子的方式，和自己的母亲，如出一辙，包裹得实实在在，又松紧适度，比自己包裹得强多了（青云县习俗，对一岁以下的婴儿，会用尿布、背衫等物件，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旧时没有纸尿片之类的物品时，如此包裹，便于家长在方便的时间和地点，才给孩子更换尿布、清洗身子）。

戚小刚的父母都早已过世，杜秀琦自嫁到戚家后，除了戚小刚入狱后，自己“坐月子”生产时，母亲来伺候她之外，再没享受过有如黄玉斌的母亲如此这般的厚待，家里家外，事事得靠自己，孩子还一刻也离不得手。现在，她觉得，有黄玉斌的母亲帮助照顾戚妙，她虽然躺在病床上，却变得轻松了。

同处一间病室的四个人，除了杜秀琦，另外三个，都睡得很安稳。霍燕甚至还出轻微的齁声。

杜秀琦却总也睡不着，不久之前，她接到了监狱的通知，也接到了丈夫戚小刚写来的信，戚小刚在监狱里，又把一个同监室的人打伤，被加了一年半的刑。

四年刑期，在杜秀琦看来，就已经足够漫长的了。没料到，丈夫还是改不掉那种暴躁的脾气，在监狱里也公然打人，还打成了什么轻伤二级，这样算来，他一直得在监狱里呆上五年半，听说，一般都会减少一点刑期，那么，至少，他也得呆四年多的时候。

自己独力带着女儿的日子，如何才能熬得过去啊。

黄玉斌看她的眼神，杜秀琦一眼就明白了。他喜欢自己。那灼灼的目光，令杜秀琦直接不敢对视。她小心翼翼地回避着，心底深处，也暗暗感激着，这个优秀的年轻人，这么喜欢自己，这是自己以前从未遇到过的。虽然已经结了婚，嫁给了戚小刚，其实，杜秀琦觉得，自己连恋爱，也没有真正谈过。

一想到黄玉斌那帅气的样子，一想到他看着自己时那痴迷的神情，杜秀琦就忍不住心绪凌乱，她不由自主地想，如果自己，在嫁给戚小刚之前，能够遇到黄玉斌，能够遇到他这种眼神，能够有他这么对待自己，那么，自己怎么会嫁给戚小刚呢？

奶奶当初对杜秀琦说的话，再次在她的耳边响起“狗儿呀，女娃娃是菜籽命，丢在肥地里就肥，丢在瘦地里就瘦。但愿你以后能找到个好人家，老天爷把你丢到一块肥地里，让你安安稳稳、富富足足地过上一辈子。”

奶奶的话，也许是对的。但是，在生命中，如果提前遇到的，是黄玉斌而不是戚小刚，她杜秀琦肯定只会选择黄玉斌，不会选择丈夫戚小刚那样的人。黄玉斌脾气温和，阳光开朗，性格活跃，和他在一起时，听他有说有笑的，与戚小刚那种整天不说一句话的个性相比，真是有天壤之别。

杜秀琦嫁给戚小刚，简直像嫁了个木头人。戚小刚少言寡语倒在其次，他动辄火，动辄出手打人，这种暴躁的脾气，实在令杜秀琦感到可怕。

新婚不久，被丈夫狠狠打了一大耳刮子的事，再次涌入杜秀琦的脑海。戚小刚扇她时，那满脸的怒气，那凶神恶煞的样子，令她现在想来，犹自胆怯心寒。

监狱，以前一提起来，就觉得是个多么可怕的地方，而现在，自己理应最亲近的人，竟然，就待在那种地方。就和那样一帮违法犯罪的人，一待，就得好几年。一想到这些，就会激起杜秀琦一种生理性的腻烦厌恶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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