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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帮派与管道（第1页）

借着暮色的掩护，一个小小的身影套着不太合身的长袍，怀里抱着满满一堆东西，小心翼翼地掀开月牙街的某个井盖，熟练的从肮脏锈蚀的井梯攀爬向下，爬了好一会才噗通一声跳到泥泞的地上，溅起一阵水花。

丹尼尔有些紧张的掀开长袍看了一眼，很好，夹着红肠的面包与咸奶酪都没被打湿，几枚熟鸡蛋也没碎，至于那几个玻璃罐头，也安然无恙的躺在长袍下的布袋子里。

再摸摸那些留斯银币，也一枚不少的躺在衣襟内的夹层里。

丹尼尔松了一口气，然后又在内心里默默感谢了一下丹佛老大的慷慨大方。

按帮派规矩来说，他的这次收入应该全部上交帮会以作帮派贡献的，但是丹佛老大见他条件确实困难，不仅送了他一件长袍，还从钱包里拿出两枚德纳银币给了他，算作任务奖励。

这笔钱对丹尼尔来说真的很重要，不仅缓解了他和妹妹的生存危机，也代表他从今天开始正式被帮派纳入，以后不用再担心被其他混帮派的人在他们野火帮的地盘上勒索敲诈了。

真好。

走在潮湿的下水管道上，丹尼尔心情却有些难以抑制的激动，他甚至开始哼起了自编的无名小曲，曲调杂乱无序，却难掩他的兴奋。

他和妹妹终于不用躲在下水管道的最深处担惊受怕了。

甚至说，只要他能在帮派内积攒足够的贡献，哪一天他甚至能带妹妹重新住回地上也说不上。

丹尼尔仍然怀念着五年前的时光，那时候的他还在地上有一个自己的家，有一张属于自己的舒适干燥的床，有两个会在下班后为自己带来面包与牛奶的父母。

而不是像现在，一杯干净的水，一个松软的奶油白面包，一堆温暖的火，一张干燥的毛毡，都是难以企及的奢望。

不过，日子总会变好的。丹尼尔看了一眼自己怀里的食物，想着待会自己妹妹看见这些好东西的惊喜目光，脚步也不由得再加快了许多。

丹尼尔那宽松长袍下略显单薄的影子在昏暗的下水管道墙壁上跳动着，借着墙壁上偶尔亮着的煤油灯，他熟稔地在这错综复杂的地下水道里迅穿行着，很快就来到了一个水道干涸的空旷管道。

这片区域作为地下水路早已废弃，虽然空气里还弥漫着潮湿的腐烂臭味，但是相比其他积水的肮脏水道，已经算得上是干燥安全了。

哪怕是外城区的管道维护工，也有许久未曾踏足这片被流浪汉与黑户罪犯们占领的废弃管道了。

是的，以下水道为家的并不仅仅是肮脏的老鼠与虫子，还有一大群像丹尼尔一样的无家可归者，他们甚至在这片区域聚集成了独属于下等人的‘地下城’。

乞丐、黑帮、妓女、瘾君子、黑户、拐卖犯、小偷、被通缉的亡命之徒，甚至还有邪教信徒，所有你能想象到的社会渣滓，在这片法外之地应有尽有。

城邦政府不是没想过清扫这片污秽的下水道，但是即便是派出军队把这些庞大管道网络紧紧包围，从这些复杂的竖井与水路里逮出大量虫豸，可也只能消停一两个礼拜。

最多一个月，这片非法的沃土就会再次滋生苔藓般，重新滋生出黑暗与污秽。

只要无终的剥削与奴役仍然在这片城市存在，那么这些无家可归的底层人就会像污水一般，源源不断的从城市的角落里流入这片下水网道，成为鲁昂市无法拔除的恶臭脓疮。

至于根治？上层的贵族老爷们是压根没想过的，底层人的死活又污不到他们的眼睛，而彻底清污的昂贵费用，谁来出？后续的管道维护，谁去做？

这种议题根本走不出众议院的大门，谁若在会议上提出这种诉求，一定会被其他精明的议员们群嘲与怒斥，甚至都不用去计算这个项目的成本与收益。

他们参与的是上层人的贵族会议，他们不是底层人的议员。

那些下等人用的设施，既然能用，那就让他们继续凑合着用。

丹尼尔行走的管道里开始有了人声，他下意识的紧了紧长袍，人也尽量往阴影处缩去。

透过前方拐角处飘忽着的昏暗煤油灯，有两个影子斜折在满是霉菌的墙壁上，他们正结伴着向他的方向走来。

丹尼尔低下了头，不去与他们对视，以免被他们注意。

住在这片下水道里的居民并不全是穷凶极恶的狂徒，但是长期的黑暗与无光的未来一直在压迫着这些可怜的底层人的神经。在这片区域，丹尼尔见过太多神经质的流浪汉，有时候仅仅只是一个对视，甚至没有说一句话，就会被他们判定是挑衅与敌意，招来一阵疯狂的殴打。

所幸的是，那两位地下居民看起来并非是精神错乱的狂人，也没有注意到旁边角落里蹲了个警惕的小乞丐，他们只是自顾自的聊着天，声音也传入了丹尼尔的耳际。

“听说第四水路那边有点不太平啊...”

“是不是又死人了？这次死了几个？”

“嘘...你小声点，我也只是听说...听说啊...”

“你还记得那个老安东尼吗？上次咱们一起喝过酒的老头，他就住在第四水路那边...”

“你知道的，那片水路本来就靠近外城的坟地，没什么人愿意去那边，平时也没哪个帮派会去那边管事。”

“他的几个老邻居都死的不明不白，现的时候只剩一堆骨头架子了，他吓得要死，又没别的地方去，只好联合剩下的活人一起守夜。”

“好巧不巧，这次死人的时候，被这个老头半夜解手的时候当场撞见了。”

“我跟你说，第四水路那边有怪物的！”讲故事的那个人压低了声音，语气神秘兮兮。

“那个老安东尼正好看见了那怪物吃人的场面，吓得他当场尿了裤子！哈哈！那老头大喊大叫把其他人引了过来，吓跑了那怪物捡了一条命回来，要不然他也要被怪物吃掉的。”

“吃人？那是什么怪物？”另一个人兴趣上来了。

“长着角的老鼠！比小牛犊子还大！而且不是一只，是一群！”

“老安东尼亲口和我说的！他对着那杯白兰地了誓，他这次绝对没有骗我！”

“...”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丹尼尔也在黑暗中抬起了头，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被黑暗包裹的地下水道里从来就不太平，除了狂徒，还要警惕那些从阴影里诞生的污秽怪物，死亡与疯狂才是这片区域长存的主旋律。

所幸，他们口中的第四水路，离他和妹妹的住处，有一段不小的距离。